张文成在省城机关工作,这天,突然接到老家来的电话,说母亲去世了!他急忙稍作安排,便匆匆赶回老家。

张文成一进家,见灵堂已经布置好了,乡亲们纷纷赶来吊唁。他正在忙活,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,说单位领导来了,就连忙迎了出来。

来人是单位的黄副局长,他开了一辆新款宝马轿车,身着一袭黑西装,气度不凡。他先在亡人面前站定,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,然后跟张文成的家人一一握手,还说了许多安慰的话。这些话的语气和用词都很讲究,透着大都市的新鲜,满屋子人看了,很是羡慕。

张文成忙吩咐人准备饭菜,谁知黄副局长大手一摆,说单位里的事多,要立马赶回去。

临走前,黄副局长不忘走到礼金台,从西装兜里摸出一个厚厚的白信封,留下了份子钱。帮忙记账打下手的是一个叫龙生的族弟,他当场拆开信封,“哟呵—”忍不住叫了一嗓子。

原来,黄副局长竟然包了整整一万块份子钱。要知道,乡下人送白份,大都百元左右,至亲好友一千块也就到了顶。这样的出手,把旁人的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。

张文成母亲的丧礼办得很风光,乡里乡亲都议论纷纷,说文成在省城里混得真不错,他娘死也瞑目了。

几天后,忙完母亲丧事,张文成也准备回省城了。临行前一晚,“咚咚咚”,有人敲门。张文成开门一看,竟是龙生。张文成有点意外,他曾听村里人说龙生之前是个小混混,如果不是母亲丧事实在缺人手,才不会找他帮忙呢。

龙生进屋坐定,四下望了望,开门见山道:“文成哥啊,弟弟我手头正缺钱,想找你弄点钱花花。”

张文成心里一沉,问:“多少?”

龙生岔开三个手指头,在空中晃了晃,说:“就三万块吧!”

张文成一惊:“三万块?花花?”

龙生瞟了瞟张文成,嘻嘻一笑:“三万块不多,哥,你心里是有底的,干妈的白份就收了……”

张文成大怒,母亲刚去世,就有人惦记着白份的钱了。他拉下脸来,“啪”一拍桌子,喝道:“白份?你小子还有良心吗?”

龙生摆摆手,打断张文成的话:“大哥先别急嘛,听听我的理由再着急也不迟。”

原来,这龙生有个爱好,就是看名车。那天来吊唁的黄副局长,让他真正过了一回眼瘾。他悄悄用手机拍下了名车的照片,第二天就发给在省城工作的发小,显摆自己老家也有豪车出没了。没想到,那发小立刻回复道:“别得瑟了,这车就在我家马路对面停着呢,是欣易礼仪公司的。”

其实,张文成为了在母亲的丧礼上摆阔装大,从礼仪公司请了个临时演员,到老家来招摇过市了一番。得知了真相,龙生觉得是一个机会。这不,今晚他就大摇大摆地上门来了。

张文成听了,止不住由吃惊变为心慌,又由心慌变为愤怒。他指着龙生的鼻子吼道:“你这是敲诈,你知不知道我是你同族的哥哥啊?”

龙生嬉皮笑脸地说:“这、这……还不是让钱给逼的吗?哥哥,三万并不多啊……”

张文成“啪”地给了龙生一记耳光,说道:“想得美,一分钱都没有!”

谁知,龙生倒不退缩,竟将脖子一伸,说道:“你打我?告诉你,我的嘴巴可不严实啊,到时候村里人和你单位里的人知道了这件事,可别怪我乱说了!”

张文成怔了怔,没有吱声。

龙生一见,马上凑了过来:“文成哥啊,你看,你在省城混得这么好,三万块,九牛一毛啊!”

张文成握紧了拳头:“你不怕惹毛了我吗?”

“嘿嘿嘿……你是大学生,有文化,再说……”

张文成不愿再和他讲下去,冷冷地说:“我只有两万块的白份,你不要跟我再啰唆了!”龙生眼珠子转了转,笑道:“也好,也好,剩下的一万欠在那儿。”

张文成斩钉截铁地说:“没有欠账,一刀两断!”

龙生见风转篷:“好,好,没问题,没问题。”接过厚厚的两万块钞票,他嘻嘻一笑,连滚带爬地逃走了。

“唉……”张文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,花钱在母亲丧礼上装门面,是自己的主意。在村里,自己是唯一的大学生,虽然在省里工作,却是个本分角色,不能像那些暴发户似的,时不时地回到老家修一条路、造一座桥,惹得只认实惠的村里人背后直议论。

按说,这也算不了什么,但张文成却很在乎这一点,张家祖上在村里都是受人尊重的主,他又是村里唯一的文化人,他不容许村里人看轻了他。想到村里对白事向来讲排场,老家离省城又这么远,在母亲丧礼上装装门面,谁能看得出中间的名堂啊?想不到,还真有嗑瓜子嗑出臭虫来的事!

这一宿,张文成心气难平,第二天一早,就坐上了返城的大巴。

没过几天,一个傍晚,门铃“叮咚,叮咚”地响了,张文成开门一看,竟又是那个小混混龙生,他、他竟然找到省城来了!

张文成脱口喝道:“你的胆子真不小哇,滚!你给我滚!”

龙生嘻嘻一笑:“文成哥,你别生气,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说哩。”说着,他强行挤进了客厅,递给张文成一张纸条,道:“文成哥,你看,这是两万块的借条。”

“什么……借条?”这事来得太突然了,张文成皱着眉,觉得蹊跷。

关于秘密的故事(不能说的秘密)

“对。”龙生点头。

“哈哈哈……”张文成猛地一笑,鄙视道,“你又在玩什么小把戏啊?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!”

龙生有点急了:“信不信由你,反正我会还你钱。”张文成岂能相信,眯着眼,逼问龙生到底为什么。

龙生咂了咂嘴巴,“唉”的一声长叹,道:“文成哥,我……谁不想堂堂正正做人啊?谁不愿做村里的大拇指啊?谁又让我做事情这么难啊……我只想办一个养鸭场……”龙生哽咽着,说了起来。

原来,在二流子模样背后,龙生也有强烈的自尊。他一直想办个养鸭场,但他的家底薄,三亲四眷根本不帮他,和别人一说钱,便无缘。他也曾向信用社申请过贷款,却怎么也通不过审批。

日子一天天晃过去了,龙生真的快要绝望了,就在这时,他无意间发现了张文成的秘密。当时,他是准备堂堂正正来借钱的,可转念一想,凭自己在村中的形象,凭自己跟文成之间地位的悬殊,肯定没戏。于是,他就决定铤而走险用歪招,谁知这一招竟管用了。拿了钱之后,他想了很久,良心告诉他,一定要留下借条。

龙生一脸真诚地说:“文成哥,‘黄副局长’的事,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,我要把它当成生死秘密!”

张文成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,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,在客厅里足足转了三圈,这才讷讷地开了口:“唉……龙生哪,我、我,怎么说呢?如果真能给你的养鸭场帮一点忙,我也心甘情愿……”

“真的?”龙生眼一亮,“我的养鸭场几天后就要开张了,你为我放开张的炮仗,好不好?”

张文成一怔:“放这炮仗的人是要有一定身份的,我合适吗?”

龙生连忙说:“合适合适,你在省城里上班,又是大学生,最合适!”张文成便红着脸答应了下来。

龙生的养鸭场开张那天,村民们纷纷赶过来凑热闹。此时的张文成衣着鲜亮,神清气爽,来到那卷长长的鞭炮前,着实吸引了许多羡慕的眼光。

当炮仗“噼噼啪啪”欢快地炸开后,张文成止不住放声一喊:“恭喜发财!恭喜发财!”喊罢,他从包里拿出红彤彤的一沓钞票,郑重地递给了龙生,说是随礼的礼金。

龙生一怔,连忙推辞。张文成笑道:“收下吧,这一万块是我对你的祝福哩!”龙生这才连连点头:“谢谢,谢谢!”

围观的村民一见,纷纷直叹:张文成不简单,真是混得好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