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拆迁受阻
江湖大佬杜金山成立了一家房地产公司,搞商业旅游开发。他经过多方考察,最后相中了风景秀丽的小王庄。他打算将小王庄村民整体迁出,在这儿搞一个一流的酒店式度假村。
可是,到哪儿去划拨一块空地建房安置小王庄村民啊?杜金山把目光瞄准了县城地理位置偏僻、破败不堪的精神病院。接着他经过灵活操作,很快得到了市里的批文:由市精神病院收治县精神病院的病人,县精神病院就地解散。
文件很快也下达到了县精神病院。这可愁坏了这儿的老院长。这位院长七十多岁,早过了退休年龄,而且耳聋眼花,腿脚不便,可因为一直没人肯来当院长,他只能坚守岗位,苦等接班人。按说医院一解散,他不就解放了吗,还愁个啥?
原来,文件上还说,患者要先办好监护人委托,然后才能转院。可是,院里头有四个患者的监护人,却因各种原因联系不上。像这样的“问题患者”,市精神病院根本不会接收。这可难坏了心地善良的老院长。
老院长思量再三,觉得这可不是小事儿,他决定去找领导。于是他拄着拐棍站起来。这时,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白大褂,立马上前,搀着他出了门,来到了县卫生局长的办公室。
局长听老院长说明来意,眉头也皱了起来,市局的文件都已经发下来了,要改是不可能了,局长拍拍脑袋,出了个主意道:“干脆把这几名病人都送回家,我们就甭管了。”
谁知局长叽里呱啦交代了好几遍,老院长只是伸长脖子,干瞪着眼睛,好半天才张大嘴巴,冒出了一句:“啊?局长,你说啥?我听不清啊。”
这时,他身边的白大褂清了清嗓子,贴着他的耳朵,一字一顿把局长的话解释了一番。老院长听了,摇摇头说:“这样做不合适,精神病院把病人推给社会,那就是不负责任!”
局长无奈,当下拨了杜金山的电话,说:“杜总啊,县精神病院还有几个病人和职工的安置出了点问题,需要再增加五十万补偿费。”
杜金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,局长扣下电话,对老院长说:“你都听到了,我给这几个病人争取了五十万的治疗费用,只能这样了。无论如何,所有病人明天必须离开精神病院!”
看着老院长莫名其妙的表情,局长对白大褂说:“你告诉他,费用局里出,但县精神病院明天必须搬家!至于那几个病人,他爱弄到哪儿就弄到哪儿,弄到他家我也不管!”
白大褂给老院长说了之后,老院长点点头,站起来,跟局长告辞。局长这才如释重负地拍拍白大褂的肩膀说:“小伙子不错!很机灵嘛!你也是精神病院的?”
白大褂点点头。局长又问:“怎么以前没见过你?你叫什么名字?”
白大褂笑了笑,说:“我叫一号。”
局长一听,惊得冷汗“刷”就下来了。他想起来了,这个“一号”是一个间歇性偏执狂患者,是县精神病院收治的头号名人,还上过报纸的头条。原来,一号家前年遭遇强拆,他老婆在争执中摔下了楼,那家强拆的地产老板一看闯了祸,立即脚下抹油,躲到现在都找不着。一号房子没了,老婆成了植物人,又欠了医院里巨额的医药费,他崩溃了。
这个一号,平常好好的,还能帮着老院长管理病人,是老院长的得力帮手。但是,只要一听“拆迁”二字,就会发疯,见人就打、见东西就咬。
想到这儿,局长不禁暗自心惊,赶紧满脸堆笑,送两人出了局里大门。
老院长也别无良策,和一号回到院里,完成了交接工作,就带上另外三名“问题患者”,收拾了东西,一起回到了自己的老家。
也叫无巧不成书,老院长的老家,居然就在杜金山看中的那块宝地——小王庄。而这时,杜金山也正被小王庄的整体拆迁搞得焦头烂额。
原来,三个月前,小王庄拆迁就开始了。杜金山对自己手下头号大将“刀疤强”反复强调:“咱们现在搞实体了,告别过去了!要文明拆迁,要和谐拆迁!千万别给我弄出事来!”
于是,刀疤强带着一帮往日里舞枪弄棒的小兄弟,拿着拆迁协议,挨家挨户登门造访,苦口婆心地谈条件,谁知那些村民嫌待遇太低,打定主意不达到要求不签字。两个多月下来,刀疤强一份协议也没签下来。
杜金山这个气啊,骂道:“怎么着,好言好语听不进是吗?还给脸不要脸了。弟兄们,使点坏,给他们点厉害瞧瞧!”他这一声令下,第二天天没亮,刀疤强就领着兄弟们,带着棍棒进了村。这下小王庄可热闹了:吵架骂娘,砸盘子摔碗,闹得鸡飞狗跳。
一个星期后,杜金山接到刀疤强的电话,说拆迁大见成效,村民们排着长队来签合同,预计拆迁工作今天就结束了。
杜金山一听大喜,连忙带着十几台挖掘机,浩浩荡荡向小王庄奔来。到了小王庄,正赶上最后一户在协议书上签好字,举家带上行李慌慌张张离开了。
刀疤强见了杜金山,赶忙凑过来邀功。杜金山也正要夸他,却见远处“突突突”开来一辆摩托车,车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小胡子,离开老远就听到他的口哨声。刀疤强一个箭步冲上前去,伸手拦住了小胡子,大喝一声:“哪儿去?干什么的?”那小胡子乐呵呵地说:“买点东西,刚回来。”
刀疤强一愣,就问:“我怎么没见过你?你是这个村的?怎么还没拆迁?”小胡子摇摇头,说:“我是刚搬来的。”
什么?居然还有刚搬来的!杜金山一听,怒火“腾”就上来了,这他妈也叫拆迁完了?刀疤强也急了,指着小胡子说:“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话!我怎么没看到你搬来?”
小胡子认真地指着村子最靠边的一个破旧院子,说:“真的,我家就住那,我们六个人上礼拜刚搬回来!”刀疤强一下想起来了,对,村子里是有一家一直没联系到的户主,他本想先拆了,等户主找上门再说。没想到,今天人家居然搬回来了。
2.软硬不吃
刀疤强赶紧把情况说了,杜金山听罢,不由倒吸一口凉气:来者不善呐!在这节骨眼一次来了六个人,这不明摆着是冲拆迁来的吗?想到这,杜金山朝刀疤强使了个眼色,小声说:“先吓唬吓唬他看看!”
刀疤强点点头,走到小胡子身前,笑眯眯地说:“你叫什么?知道我是谁吗?”
小胡子摇摇头,说:“我叫二号,我不认识你!”
“尔……浩是吗?”刀疤强说着,抽出砍刀,“噗噗噗”几刀扎在那辆摩托车前轮上,轮子瘪了,刀疤强恶狠狠地说:“现在认识我了吧?”小胡子莫名奇妙地看看瘪下去的轮子,又抬头看着刀疤强,说:“你是警察?想把我带走?我不跟你走!”
“你他妈胡说什么!”刀疤强瞪着两只大眼冲小胡子怒吼,小胡子也寸步不让。两个人大眼瞪小眼,瞪了半天,直瞪得刀疤强眼睛发酸,大叫一声:“给我滚!”
小胡子这才“哼”了一声,猛地一踩油门,摩托车“轰”地冒出一股黑烟,接着,那瘪了车胎的摩托车便慢吞吞地向远处开去。不久,又从远处传来了他的口哨声。刀疤强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对杜金山说:“老大,奇怪,看不出路数啊!”
杜金山若有所思地看着小胡子远去的背影,半天才说:“你待会买两瓶酒,去和户主谈谈,先探探他们的口风,咱们这叫先礼后兵!记着,和气点,别动粗。”
接近傍晚时,刀疤强提着两瓶酒,来到了小胡子说的那户院子。他一进门,迎面就碰上了一个白大褂。刀疤强把酒往地上一放,对白大褂说:“你们这儿谁负责?”
白大褂拍拍胸脯,说:“我负责,你有什么事?”
“吆?”刀疤强眼睛一亮,上下打量着白大褂,说,“你说了算?”
白大褂认真地点点头,说:“当然我说了算。”刀疤强上下打量了白大褂一番,哼了一声,说:“我是房产公司的。”说完,挑衅地看着白大褂,没想到对方还是满脸疑惑。刀疤强忍住火说,“不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?还是装傻?”
白大褂摇摇头,刀疤强哈哈大笑,道:“都告诉你我是房地产公司的了!还不知道我来干吗?难道你非要我说出来?这样很有意思吗?”
白大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:“我真不知道,你快说吧!”
刀疤强听罢,一脸坏笑,过了半晌,他蓦地一凝神,伸出俩指头说:“俩字!拆迁!”
他的话音刚落,一直等在院子外头的杜金山,突然听见一声惨叫,接着“咣当”一声,从门里飞出一个马扎子。杜金山不由大吃一惊,不是说先礼后兵吗?怎么打起来了?他正在纳闷呢,只见刀疤强满脸是血、连滚带爬地从屋里跑了出来,接着一个煤气罐从他身后飞了过来,“咣当咣当”滚到了杜金山脚下。杜金山惊得脸色大变,撒丫子就往远处跑。
两人跑了好远才停下。杜金山恼火地问是咋回事。刀疤强委屈地说:“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,刚一提‘拆迁’二字,那个白大褂就扑过来了,冲我脸上就是一拳,接着对我又打又咬……”
杜金山听完纳闷了,赶紧派人打听这家的来历。原来,这院子,就是老院长的家。这白大褂,当然就是先前寸步不离老院长的一号。
杜金山同时知道,正是因为县精神病院的老院长,带着几个精神病回来了,村民们顿时慌了神,才争先恐后地签了拆迁协议搬走了。
杜金山明白了,原来这档子事,还是自己操作安置用地惹的祸。刀疤强白挨了疯子一顿打,只得自认倒霉。按照杜金山的吩咐。第二天。他又提着两瓶酒,来到了老院长家。
一进门,白大褂认出了刀疤强。他竟客客气气地走上前,拉着刀疤强的手直道歉。刀疤强心有余悸地客气了几句,就跟着白大褂,见到了老院长。让他没想到的是,白大褂形影不离地守在旁边,给老院长做翻译。刀疤强支支吾吾,磨蹭了半天,最后什么也没敢说,留下两瓶酒,垂头丧气地走了。
不过,刀疤强也没有白来,他发现了一个小细节。就在他和耳聋眼花的老院长交流时,白大褂拿着一份文件走过来,拍拍老院长的肩膀,然后指了指文件签名的地方,老院长二话没说,就在文件上签字了。刀疤强当时就暗自感叹:这老院长居然对白大褂这么信任?连看都不看一眼,就签字了!
刀疤强把这个事告诉杜金山时说:“如果我们收买了一号,那不就……”
杜金山没容他说完,就破口大骂:“闭嘴!别他妈光出馊主意!谁去收买?怎么收买?你去?还是我去啊?”
刀疤强皱着眉头,凑过来说:“那怎么办?现在和他们谈没法谈,收买又不能收买,要不,咱们就给他来硬的!”
杜金山懊恼地说:“来硬的?再怎么硬法?吓唬他们?昨天那个小胡子你也吓唬了,怎么样?”
两人都沉默下来,苦思良久,杜金山忽然眼睛一亮,说:“有一个办法!如果咱们装成神经病,打进他们内部,事情不就搞定了吗?”
刀疤强一阵茫然,说:“为什么说咱们装成神经病,事情就搞定了啊?”
杜金山哈哈大笑,道:“你想,到了晚上咱们穿上白大褂,拿着协议拍拍那老头的肩膀,那老头老眼昏花的……”
刀疤强激动地说:“你是说装成一号?”
杜金山点点头,说:“对,找个和一号身材相仿的人,到时黑灯瞎火的,那老头怎么看得出来?”刀疤强也乐了,边乐边说:“那个一号个头挺高,咱们兄弟里面,除了老大你,和他相仿的还真不好找啊!”
杜金山听了一愣,对着镜子照了照,又想想,觉得除了自己,身边还真没有这样的人。他苦笑一声道:“好吧,这次我亲自出马!”
3.打进内部
说干就干,第二天一早,刀疤强就带着装成傻子的杜金山,来到老院长家,借着上次送酒的事,说希望把自己这个亲戚放在这里调养,还出示了临时伪造的介绍信和杜金山的病情资料。
老院长同意了,一号白大褂将杜金山带到一个房间,说:“以后你就叫六号,和五号住一个房间!”杜金山往房里一看,就看到一个小孩,坐在床上,面朝墙壁,一动不动。
杜金山进了房间,装了半天傻,而那小孩竟一点反应也没有,仍是面朝墙壁而坐。杜金山受不了了,走到小孩旁边,小声问:“你怎么了?”
小孩转过头,面无表情地看着他。杜金山一看,这小孩面容枯槁,脸色透着青紫,死气沉沉,不由吃了一惊。
这时,一号白大褂端着盘子进来给两人派发药物,他见杜金山吃惊的表情,叹了口气,小声告诉他说五号小孩患有严重的抑郁症,眼看着一天天萎靡,恐怕是活不久了。
傍晚时,老院长和一号白大褂组织大家进行心理辅导。杜金山终于见到了所有的病人。除了五号小孩和最早遇到的那个二号小胡子,还有一个中年大脑袋秃头四号。咦,小胡子二号不是说有六个人吗?这才五个,加上自己才六个啊?他有些纳闷了。
那秃头四号见了杜金山,朝他一拱手,很仗义地说:“今日你我同道在此共襄义举,商讨剿灭黑木崖的大计,实在是武林之幸事!只是不知,少侠师出自何门何派?”
杜金山尴尬地咳了一声,扭过头不再看他。白大褂走过来给大家做了介绍,秃头又一拱手,连说:“久仰久仰。”白大褂对杜金山说:“六号,你是新人,欢迎你给大家讲讲你的心路历程!”病人们鼓起掌来,杜金山一时有点蒙,说:“啥?我的心路历程?”
那秃头点点头说:“是啊,就是说少侠既来此地,却有什么打算啊?”
哦,杜金山明白了,看来是要讲讲自己打算怎么治病,以便进行针对性治疗。他心说:见鬼!我有啥病。但不能不说,他只得脑子里一边琢磨,一边现编现说:“我这个病啊……”
“什么?”秃头打断他说,“少侠有病?不知是什么病啊?”
杜金山笑了,说:“这还用……咳咳,当然是精神病了!”
秃头一声惊呼,满脸同情地看着杜金山,杜金山难为情地擦擦额头的汗水,继续往下编。按他的说法,他是因为工作压力大,精神抑郁,近来开始出现幻觉。
白大褂清清嗓子,微笑着说:“这些都不是重点,重点是你都会出现怎样的幻觉?”“是啊是啊!”小胡子附和道,“快说说你都有什么幻觉?”
杜金山没想到大家问得这么细,想了半天也扯不出谎来,最后,只好满头大汗说起自己的实际情况:“我经常幻想着自己被警察抓起来,关进了监狱!”
哪知道他这话可捅了马蜂窝,只见小胡子“呼”一下站起来,两眼圆瞪,情绪激动地嚷道:“怎么和二号的感觉一模一样?你是警察扮的对不对?是想把二号抓回监狱对不对?我告诉你,没门!我三号在这一天,就绝不会让你把他关进监狱!”
小胡子明明是二号,却自称三号,还反应这么大,这让杜金山又是吃惊又是害怕。他赶紧扭头想向老院长求助,谁知老院长竟然一脸微笑,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。
大家七手八脚把小胡子摁下,他才好不容易平复下来。这时,白大褂小心地拍着他的后背,连声问:“回答我,现在你是几号?现在你是几号?”
小胡子连做着深呼吸,说:“我是二号!我是二号!”
白大褂又问:“那三号呢?”
小胡子回答说:“他已经走了,我现在是二号。”
大家松开了他,小胡子走过来跟杜金山握手道歉。道完歉,他忽然凑到杜金山的耳边,意味深长地说:“六号,三号已经告诉我了,你是装的,因为精神病是不会承认自己有精神病的。你就继续装吧!我会让你露出破绽的!”
接着,秃头开始乱哄哄地发表他的心路历程了,什么五岳并派、清理门户。只有五号小孩坐在旁边一声不吭。
最后,白大褂作总结陈词,他分析杜金山的病情时说:“六号,其实就你的心路历程来说,我个人以为你是带点幻想症的情况,这属于神经系统病况。换句话说,我认为你不是一个精神病,而是一个神经病!”
心理辅导结束后,白大褂掏出一张药物表格,拍拍老院长的肩膀,递了过去。只见老院长眼睛睁也没睁,接过钢笔,就在表格上签了字,然后依旧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般。这一幕看得杜金山心里一阵激动,他想,再忍一忍,等找到机会冒充一号让老院长签了字,就万事大吉了。
接下来的几天,杜金山发现,一号每天都会清点好药物,去请老院长签字。同时,杜金山又了解到:四号秃头是偏执型妄想症,总把自己幻想成武侠小说中的人物;而那个二号小胡子则患有精神分裂症,经常把自己幻想成两个人——二号和三号。二号比较安全,三号对自己敌意很深。
而和自己同屋的五号小孩患的是重度抑郁症,平时一声不吭,就像个哑巴一样。杜金山觉得这下就方便了,从此他在房间里给刀疤强打电话,也不避讳这小孩了。
这天晚上,杜金山终于成功地躲过大家的视线,穿着白大褂来到睡着了的老院长身边,拍拍他的肩膀,把协议和钢笔递了过去。老院长照常闭着眼睛接过协议书,正要签字,突然他“咦”了一声就醒了,然后放下文件,开始到处找老花镜。杜金山觉得不对劲,老院长平时可是从来不看文件的,这回怎么了?难道自己露馅了?杜金山见情形不妙,赶紧抽走了文件,撒腿跑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杜金山困惑地想:老院长怎么会醒?问题出在哪儿呢?是一号身上有什么气味还是他另有什么暗示?杜金山犯难了,倒是刀疤强给他出了个主意。刀疤强说:“大哥,咱们不如把一号弄走,再争取让找老头签字的事落你身上吧!”
对啊,这的确是个好办法!可怎么把一号弄走呢?杜金山脑子一转,计上心来,命令道:“发动所有弟兄,就是掘地三尺,也要把那个强拆一号家的无良地产商给我找出来!”
4.考了零分
还别说,蛇有蛇道鼠有鼠路。刀疤强的能力真是不小,没几天,就把那地产商从乡下小蜜的被窝里拖了出来,好一顿暴揍。那地产商连声哀求,当即赔了一号妻子的医药费和一切损失,然后跑到派出所自首了。
刀疤强办完这一切,把报道这个新闻的报纸塞在了老院长家门口。杜金山心情大快,兴冲冲地找到一号。一号看完报纸,对杜金山说:“医院方面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。”
杜金山拍拍他的肩膀,说:“开心点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!不过,一号,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?那个地产商躲了两年,为什么会突然自首,还赔偿你家所有损失呢?”
一号说:“是啊,我也感到很奇怪,或许是因为他良心受到谴责了吧?”
杜金山哈哈大笑道:“良心?谴责?哈哈,良心多少钱一斤?”大笑之后,他小声对一号说,“实话告诉你吧,这是我听说了你家的情况,为你不平,特意安排朋友为你做的!”接着,他详详细细把刀疤强的作为跟一号说了一遍。
一号激动地握住杜金山的手,眼含泪水说:“谢谢你,六号,还麻烦你牵挂着我家的事情。”杜金山有生以来头一次被这么个实诚人真情感谢,一时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,只好尴尬地笑笑。
这天晚上的心理辅导,一号把地产商自首的消息告诉了大家,然后激动地说:“现在我感觉我已经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,请大家测试一下,一起喊出那两个字,好吗?”
众人乍一听,不由面面相觑,过了好半天,四号秃头第一个跳了起来,摆了一个很眼熟的武术动作,悄悄地说:“拆迁……”一号笑眯眯没有反应,大家终于开始齐声大叫:“拆迁——”杜金山注意到,连五号小孩也小声地叫了一声。
大家纷纷鼓掌,对一号表示祝贺,一号伸手制止住大家,说:“感谢六号一直牵挂着我的家事,下面请大家一起听听他的心路历程,看看他是怎样惩罚恶人,弘扬正义的!”
杜金山一听,心说:坏了,一号一定以为这一切是自己的幻想了。他尴尬万分,却又架不住小胡子和秃头那殷切的目光,只得流着汗,支支吾吾把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。
最后,一号深情地说:“伙伴们,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和大家进行心理辅导了,明天我要离开这里了。我要赶去医院,因为我的妻子更需要我。”接着,他表示要从二号、四号、六号三个人中选出一个新的一号,作为他的接班人,继续为大家服务。
终于说到了核心问题,杜金山不由有些紧张,不知道一号怎么选接班人。这时,只见一号从身后掏出三张纸,说:“大家的机会均等,为公平起见,我为你们设计了一份考试卷,谁得分最高,谁就是新的一号!你们觉得这样公平吗?”
杜金山一听,长出一口气,心说:哈哈,考试!自己虽然上学时成绩不佳,但考过两个精神病他绝对没问题,这么一想,他眉开眼笑地说:“公平公平,这样很公平!”
可试卷发下来,杜金山却傻眼了。只见第一题就是在座四个病人的服药间隔和药量,接下来都是关于日常护理方面的内容,甚至包括老院长的作息时间。
杜金山蒙了,他用的药物都是刀疤强用维生素片冒充的,因为无害,所以他对用量也没怎么放在心上。至于别人,他压根儿就没留意过。
考试结果出来了,四号秃头居然得了一百分,而杜金山得了零分。杜金山目瞪口呆,忍不住指着秃头对一号说:“就他?能做得了一号?他整天神神叨叨的,自己都拎不清自己是谁,还能为我们服务?你有没有搞错啊?”
一号站起来拍拍得意洋洋的秃头,说:“这是公平考试的结果,四号,不,现在应该叫你一号了,我相信你!你一定行的!”
秃头挑衅地看了杜金山一眼,举起拳头连声说:“千秋万代,一统江湖!千秋万代,一统江湖!”就这样,白大褂一号走了,把相关的工作交代给了秃头,秃头成了新的一号。
刀疤强知道了这事后,百思不得其解,就问:“老大,这怎么可能?”杜金山无奈地解释说:“考的都是日常护理,谁知道,那个秃头居然全答对了!”
刀疤强哭笑不得地说:“老大,你被他们涮了!这秃头以前在村卫生所做过赤脚医生,对日常护理这套很熟悉!”说完,刀疤强把秃头的资料发给了杜金山。资料显示,这秃头早前开过诊所,后来疯了,亲朋好友谁也不愿接手,就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。
杜金山看着秃头的资料,犯愁了。刀疤强挠挠脑袋说:“要不,咱也想办法把他给弄走?”可这家伙,姥姥不疼舅舅不爱,这可怎么办?倒是刀疤强想到了一个办法。他说,给病人们安排一次体检,然后找个借口把秃头留在医院。杜金山闻言大喜,吩咐刀疤强快去安排。
不久,县卫生局突然通知,要老院长的病人组织一次体检,没几天,刀疤强来电话了,对杜金山说:“老大,那个秃头检查结果出来了,他脑子里有个瘤,需要住院动手术。”
杜金山一听乐了,连声赞扬道:“办得不错,还亏你假造了个诊断报告。”
刀疤强急忙说:“不是,老大,这是真事!而且,这事不简单。”
原来,体检中心确实发现秃头脑子里有颗肿瘤,而且是因为饮用污染水中毒造成的。医生分析,秃头应该不是什么偏执型妄想症,而是脑瘤病变造成的器质性妄想,手术后复原的几率很大。
杜金山听了,愣了:这事搞的,弄假成真了!到底是该真戏真做还是真戏假做呢?杜金山想了半晌,叹了口气吩咐刀疤强:“尽快安排手术吧。不管用什么办法,要让秃头下周躺在手术台上!还有,赶快搜集其他病人的资料,我又要准备考试了!”
5.再做嫁衣
刀疤强办事确实很有效率,两天后,秃头要去医院了。
当晚的心理辅导,秃头兴致勃勃地说:“诸位掌门,近来在市肿瘤医院发现了东方不败的踪迹,本门长辈约我前去查看。那么我不在的这段时间,需要临时委托一人负责门中事务,不知几位觉得谁可以胜任?”
杜金山和二号小胡子齐声抢着说:“我,我,我来我来!”秃头皱起眉头说:“两位少侠自告奋勇,倒是可喜可贺!只是……两个人,这可怎么办?”
杜金山急忙说:“要不,你再搞个笔试?考考医务护理什么的!”
秃头头摇得像拨浪鼓,说:“这是堂堂一派掌门的选拔,岂能比试什么医务护理?要比也应该比试武功!”
杜金山吃了一惊,小胡子也连连摇头说:“这个不行,他是个神经病,我打他是犯法的,到时警察会找到借口送我去监狱的!还是另换个简单的!”秃头想了想,说:“那好,只要说出我派的独门武功以及本掌门在江湖上的绰号就成了!来吧,六号,你先说。”
杜金山目瞪口呆地看着秃头,半晌才说:“你开什么玩笑?”
秃头乐了,说:“六号猜不出来了,零分!二号,你来猜!”
小胡子挠挠头,说:“我只知道你说你叫什么莫大先生。”
“答对一半,五十分!”秃头一拍桌子,说,“记住,咱们是衡山派,独门武功是千变万化三十六式衡山剑法,我是潇湘夜雨莫大先生!二号,从明天开始,你就是新的一号了!”
秃头走了,小胡子成了新的一号,他得意地来到杜金山面前,拍拍身上的白大褂,趾高气扬地说:“六号,我知道你是警察的卧底,想把我从这儿撵出去,让我蹲大牢。现在,你没辙了吧?告诉你,你完了!”说完,大摇大摆地走了。
看着小胡子的背影,杜金山无奈地叹了口气:妈的,又泡汤了,又给人家做了一次嫁衣裳。刀疤强听了这个消息,也很失望,不知该怎么办。
杜金山恼火地说:“算了算了,已经这样了,你赶紧再去趟卫生局,查找小胡子的资料,看看有什么办法。”
没几天,刀疤强就来电话了,但语气里充满了不安,说:“老大,这个小胡子是个厉害角色,很可能是道上的人,你千万要小心!别惹着他……”
杜金山听了,一愣:啊?到底是什么人物?我还惹不起?
刀疤强继续说:“那家伙是个亡命徒,资料上显示他是个银行抢劫犯,曾经抢劫银行九十万元,一审被判十五年,二审时他疯了……”
杜金山觉得小胡子一副文绉绉的样子,怎么也不敢相信。他会是抢劫犯?可刀疤强信誓旦旦地保证消息确切,杜金山只好让刀疤强继续打听,同时他决定想个法子,探探这个新一号的底。
于是,在傍晚的心理辅导课上,杜金山开始发难道:“我昨晚的心理历程是梦见抢劫了一家银行,抢了九十万。当时,我带着一把手枪,从前门进去之后……”
果然,小胡子一听,坐不住了,他很快就变成了暴怒的三号。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,指着杜金山大叫:“是你!是你抢的银行,却让二号背了黑锅!你这种人就该坐牢进监狱!我要报警,警察!警察!哎呀……”
眼看小胡子越来越烦躁,杜金山也吃惊不小。幸好,刚刚小胡子一拍桌子把老院长震醒了,老院长走过去把小胡子抱在怀里,轻轻抚着他的后背,口中喃喃有词,也不知说了什么,小胡子才安静了下来。
杜金山见状,心说:看来,这小胡子抢劫银行一事恐怕另有隐情。果然,没几天刀疤强找到了小胡子的案卷,发现了这个新一号那倒霉而又悲惨的犯罪过程。
小胡子原来是个勤恳而又规矩的上班族,为人内向,有个谈了好多年的女朋友。女朋友提出结婚的条件只有一个:拥有自己的房子。于是小胡子拼命地存钱,存到了十万。可房价上涨得更快,他那存款和房款的差距越来越大。
女朋友给他下了最后通牒,再没房子就分手。小胡子彻底无望了,可就在这时,戏剧性一幕出现了。小胡子在办理存款的时候,不知怎么搞的,银行错把他的十万存款打成了一百万。
小胡子又惊又喜,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好久,发现银行居然没觉察到这笔业务的错误。于是,小胡子毫不犹豫地买下一套价值一百万的婚房。不料就在他和女朋友举行婚礼的当天,警察把他带走了,最后一审他被判了十五年。
杜金山听了哭笑不得。原来小胡子不想离开这里,是担心一离开就会被送去监狱。能不能让小胡子离开这里呢?杜金山想到了一个主意。
6.水到渠成
第二天,小胡子接到县卫生局的电话,要老院长去外地开会,会期一周。而且,通知特别提示,如果老院长去不了,可以找人代替。
小胡子很高兴,在傍晚的心理辅导课上,他开门见山就说:“明天我要去开一周的会,需要有人代替我。”杜金山立即站起来,指着五号小孩,说:“他这么小,肯定不行,我来吧!我一定把老院长和五号照顾好,你就放心地去吧!”
小胡子斜着眼睛打量了杜金山半天,忽然摇摇头说:“你这人来路不正,肯定是警察的卧底!我不能把他们交到你手中!”说着,他转身拍着小孩的脑袋,大声说,“五号,你来做新的一号!”
小胡子走了,小孩成了新一号。杜金山和颜悦色地要小孩把一号让给自己,小孩却怒视着他,一声不吭。杜金山猛然想到自己以前和刀疤强的通话,小孩在旁边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,不由心里一阵发虚。
杜金山知道小孩了解自己许多秘密,就让刀疤强给小孩买来很多糖果和玩具。给小孩演节目,讲故事,能用的方法都用遍了,可小孩仍然无动于衷。
杜金山无计可施了,只得明说:“五号,拆掉这座破房子,会有一座更新的房子建起来!你好好想想,我这一直以来所做的不都是为了大家好吗?”
小孩还是怒视着他,一声不吭。杜金山仔细回忆以前在小孩面前的通话内容,忽然明白了,他对小孩说:“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一号、二号、四号弄走,是扔进火坑了?这样吧,我让他们告诉你,让你亲眼看看他们!”说完,他吩咐了刀疤强几句,刀疤强就走了。
过了几天,刀疤强回来了,还带回了一些影像资料给小孩看。资料中显示:一号老婆的病情正在好转中,一号在影像里很开心地向杜金山表示了感谢;四号手术也很成功,基本恢复了意识,对杜金山也是满口感激;而二号的会议日程基本全是游玩,他已经玩到了北京,还高兴地发回了好几张照片。看着看着,连杜金山自己都感动了一把。
小孩看到这些,惊讶了。杜金山又是一番好说歹说,小孩开口说话了。他嗫嚅着,用含混不清的童声说:“你是天使吗?”杜金山努力用最真诚的眼神看着小孩,用力地点点头,小孩又说,“那你能帮我个忙吗?”
“你说!”杜金山笑道,“你想要什么,我都可以给你!”
小孩的眼里一下子涌满了泪水,说:“你可以让我爸爸妈妈不要离婚吗?”看着小孩决了堤般的泪水,杜金山心中震惊不已,通过交谈,他慢慢了解了小孩的故事。
小孩曾经有一段短暂而快乐的童年,那时候他家日子虽然很苦,但爸爸妈妈都很爱他,日子过得很和谐。后来,日子越过越好了,可爸爸妈妈却开始争争吵吵,而且越吵越凶,小孩因此患上了轻度抑郁症,住进了医院。再后来,爸爸妈妈闹上了法庭,双方都放弃了小孩的抚养权。最终,小孩被送进精神病院,而爸爸妈妈仍在为抚养权和财产打官司。
杜金山说:“大人的事情应该由大人做主,小孩是管不了的,不光是小孩,连上帝也管不了大人的家事。这样吧,如果你爸爸妈妈离婚了,他们不要你了,我来照顾你好不好?”
小孩泪如雨下,哽咽着说:“我想跟爸爸妈妈在一起!”杜金山看看他那可怜的样子,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,摸着他的头说:“好吧,我可以帮你试试!但你放心,五号,实在不行,我来照顾你!”
这时,小孩把白大褂递给杜金山,又从兜里掏出一支钢笔递了过去。杜金山接过钢笔,就觉得钢笔上刻有什么痕迹,仔细一看,只见钢笔背面刻着:一号!
他一下子明白了,原来老院长是靠摸这个“一号”分辨出文件的真假。
杜金山哈哈大笑,穿好白大褂,拿着协议来到老院长的房间。老院长正在沉睡,他拍拍老院长的肩膀,老院长接过钢笔,看也不看,在协议上签了字。杜金山长长出了一口气。
傍晚时候,杜金山领着小孩,刀疤强搀着老院长,离开了小王庄。在他们身后,挖掘机轰轰作响,推倒了这座破旧的平房。
7.如此变化
三天后的深夜,一辆小面包“吱”的一声停在一个车库里,刀疤强和几个小兄弟打开后门,拖出一对满面惊恐的男女。
这对男女被押进一个房间,房间里坐着杜金山和五号小孩。那对男女一看到小孩,齐声叫道:“童童,你怎么在这儿?”接着,两人“扑通”给杜金山跪下,那男的说:“大哥大哥,您要钱是吗?要多少您发个话,我这就派人给您送来!”
这两人正是小孩的爸妈,刀疤强花了几天的工夫,找到两人各自的家,把两人带了过来。杜金山笑着说:“今天请两位来呢,只是想和两位商量一个事!两位只要答应了,马上就可以走。”说完,递给两人一份合同,说,“其实也没什么,我要请你们签一份转让书,把童童的监护权转让给我!”
啊?童童爸妈大吃一惊,目瞪口呆地看着杜金山。杜金山笑眯眯地说:“两位可以放心,我比你们更有钱!我一定会好好对待童童,绝不会缺了他吃穿!”
童童爸摇头说:“大哥,您说笑了,我们又不认识您,怎么会把孩子给您?再说了,您要孩子干吗?真想要也可以去福利院申请领一个啊!”
杜金山微笑着说:“主要是我和童童比较对脾气!我们都是朋友!”
童童妈忽然站起来说:“不行!我不能答应!”说完冲上前,一下子把童童抱在怀里。
杜金山脸色猛地沉了下来,“啪”地拍案而起,说:“你俩不是正闹离婚吗?不是都不要他了吗?那你们不要了,我来接手不行吗?你们他妈的这到底想干啥?”
童童妈哭着说:“谁说我不要孩子了?我只是想把孩子给他,让他体会一下当妈的辛苦!”
杜金山怒火中烧,咆哮道:“拿孩子置气是吗?再他妈这样下去,他就死了!你们知不知道?”杜金山从抽屉里掏出一封医院的诊断书,摔在桌子上,大吼道,“他是你们的亲生骨肉啊!难道你们非要亲手弄死他?你们不要可以给我!我要!”
这下,连童童爸也忍不住了,上前抱着母子俩失声痛哭,杜金山火气正旺,还要再骂,被刀疤强拖出了房间。两人来到屋外,点上一根烟,刀疤强递给杜金山一幅画,说:“看,这是童童画的咱俩!”
纸上画着飞在半空的两个人,每人背后有一对翅膀,头上还有一个光环。这,大概就是天使吧!刀疤强笑了,边笑边说:“我闯荡江湖这么多年,被人骂过无数次,这是第一次被人叫做天使!”杜金山点头说:“其实做做好事,感觉也挺好的!”
刀疤强说:“童童爸妈已经和好,这事解决了!老大,小胡子那边怎么办?他该回来了吧?县里的会也该结束了!”
杜金山笑道:“急什么,让他在外面玩一阵子,县里的会开完了,不是还有市里的会嘛!让他开吧,开到咱们这个项目结束再回来,给他一个惊喜!”
刀疤强吐吐舌头,说:“那得多长时间啊!哪有那么多地方玩啊?”
杜金山说:“不行就让他出国!”
一年半后,从马来西亚旅游归来的小胡子终于踏上了小王庄的土地,他百感交集地来到村前一看,不由愣住了。原来的平房都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皇家园林般的建筑群,门口立着一块大牌子,上书:小王庄国际精神病院。上方还拉着一道横幅,写着:热烈欢迎二号出席新马泰国际精神病学会课题讲座暨成功回归祖国!
小胡子不由热泪盈眶,他走上前几步,远远看到一个身影正在林间散步,那不正是老院长吗?小胡子大叫一声,扔下行李就奔了过去。
老院长听见声音,回头张开双臂,大喊一声:“孩子,欢迎回家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