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前,山里边常出现些皮狐子,皮狐子成精后,好装成人模样,拿腔捏调糟践人。这山里住着户人家娘们四个,一个媳妇拉巴着三个孩子,日子过得怪不容易,三个孩子都不大不小,名字起的挺省事,大丫头叫笤帚疙瘩,二丫头叫炊帚疙瘩,小三是个小子,叫钥匙儿,孩子老娘家在山外,挺远,这小媳妇回一趟娘家挺费事。这天她又要回娘家,不放心孩子,就再三嘱咐他们:“娘想您老娘了,您三个在家看好门,哪儿也别去,生人来了也别好让她进门,笤帚疙瘩炊帚疙瘩您俩还要看好钥匙儿,” 笤帚疙瘩和炊帚疙瘩挺懂事,连声应着:“娘放心,俺都记着了。” 钥匙儿可不依,嚷叫着:“娘,我不在家里,我要跟着您去看姥姥.”媳妇说:“你还小,走不了那么长的路,好孩子听话,娘给你捎红萝卜和红枣吃啊。”钥匙儿虽小,也算懂事,说:“娘,你去吧,可得给我捎回红萝卜和红枣啊。”媳妇临走又嘱咐笤帚疙瘩和炊帚疙瘩:“天一黑就关门睡觉,不是娘叫门,谁叫也不开。”姐妹俩连声应着,见娘一走,接着就关了大门。
这媳妇一头挂着爹娘,一头挂着三个孩子,两头不着实。一口气赶到娘家,看了二老。又急急忙忙往回赶。半路上走累了,又饥困又害渴,凑巧路边有个饭店,店门口站着个老妈妈,隔老远就招呼:“你这媳妇快进来歇歇脚,喝碗水,看你乏的这样,让人心疼。”这媳妇一看店家善良,就进了店。那老妈妈也挺殷勤,又倒水又弄饭,拉着媳妇的手问长问短。这媳妇也就认了实在,喝了吃了,身上添了力气,就要急着赶路。那老妈妈拉着他不放;“你一个女人家,这么晚了还赶路,今晚就在我店里宿了,明早再走 ,也算跟我做个伴儿。”这媳妇一看老妈妈真要留他,急了,就把家里的事和三个孩子说了出来。老妈妈听了,就问她的家在那里,门朝那开,孩子的名字和他娘家的事,媳妇也不留心,原原本本讲了。老妈妈说:“既然你挂着孩子,我也不留你了,看你这头发教风吹得这样乱,让我给你梳梳再走。”媳妇不再推辞,就让老妈妈给她梳头,老妈妈梳一下,媳妇咬着牙根疼一下,又不好意思喊疼,心想挨一会也就梳完了,难得着老人一片好心。就这么梳着,一阵比一阵疼,再往下媳妇就疼晕了过去。这梳头怎么还能把人梳煞?这老妈妈怎么来这么大劲?原来这老妈妈是皮狐子精变的,假装开饭店来糊弄行人,把人留下哄骗着吃了,这会他给媳妇梳头,梳一下就撕一块皮吃,媳妇好好的头皮都让他撕光了,哪能不疼呢?他看媳妇疼晕了,就把她吃了。
吃完了媳妇,天也黑了这皮狐子精就想去媳妇家里吃那三个孩子,他穿上媳妇的衣裳,披上媳妇的头发,学着媳妇的腔调,走势,夹起尾巴赶到媳妇家里。那三个孩子等娘等不来就睡下了,心想娘准时在老娘家住下了,刚要和眼,就听有人叫门,笤帚疙瘩和炊帚疙瘩一起起来,隔着门问:“这么晚了,是谁叫门阿 ?”那皮狐子变着腔说:“还有谁呢?我是你娘嘛。”炊帚疙瘩一听娘回来了,忙去拔门闩。笤帚疙瘩使了个眼色,挡住了他,笤帚疙瘩隔着门缝说:“你可不是俺娘,俺娘不是这声。”炊帚疙瘩这才觉出不对劲,也说:“是呀,俺娘可不出你这声,俺娘的声可比你好听,你是什么人啊?”皮狐子精急寥寥的说:“我是你娘啊,我到了你姥姥家水也没顾上喝,饭没顾上吃,嗓子眼都起火了,还能不变声?”笤帚疙瘩和炊帚疙瘩仔细从门缝里往外一看,又起了疑:“俺娘的脸光光的挺好看,你的脸怎么毛乎乎的?”皮狐子精急忙把脸往黑影里一砖,说:“你俩个小杂种,娘刚出去了一天,就对娘起了疑心?娘帮你老娘打了一天谷糠,不是记挂着你们,还不早洗光了?”炊帚疙瘩也起了心眼,说:“你的嘴巴子又尖又长,俺娘嘴巴可好看阿。”皮狐子精说:“我那孩子,我是为了早赶回家看你们,光顾了赶路,不小心叫野蜂子蜇肿了下巴,才出这样,哎吆,娘着下巴骨还疼呢,你俩快别耍笑娘了,让娘进屋歇歇,” 笤帚疙瘩和炊帚疙瘩一犹豫,打开了半扇门,正想堵着门口再仔细看看,皮胡子精却一阵风钻了进去。姊妹俩紧跟着进了屋,屋里添了一股狐臊味。笤帚疙瘩吸了吸鼻子,问:“娘,你身上哪来这么股味?”皮狐子京说:“你还问呢,刚才你俩记者不给娘开门,一泡尿把娘憋草机了,鸟在裤筒里,能不臊?”炊帚疙瘩接着问:“怎么还有股腥气味?”皮狐子精慌忙说:“你姥姥炖了一锅鲜鱼给我吃,把我都吃涨饱了,放屁嗝气都是腥味。”皮狐子精一眼看见炕上睡觉的钥匙儿,抬腿就往炕上坐 ,就抬腿功夫露出了尾巴,笤帚疙瘩和炊帚疙瘩一齐问:“娘,你腚上长了个啥?跟个狗尾巴似的,”皮狐子经赶紧把尾巴藏进裤裆里,说:“傻孩子,这是你姥娘给我的一把麻,叫我给你们搓绳纳鞋底的。”
皮狐子精上了炕,凑到钥匙面前,馋的直咽唾沫,见笤帚疙瘩要点灯, 一伸手夺下了,说:“今晚不点灯了,娘累得眼疼,怕见光。”笤帚疙瘩说:“娘平时好好的,今天出去了一天,添了这些毛病。”皮狐子经说:“你这些丫头平时怪听话,今天怎么就把个亲娘问来问去没完没了?还嫌娘脏嫌娘臭的,唉,什么也别说了,睡觉吧。”皮狐子精叫笤帚疙瘩和炊帚疙瘩说两边,自己钻到钥匙儿被窝里。 笤帚疙瘩和炊帚疙瘩假装睡觉,心里可都灵醒着,时候不大,听见钥匙儿被窝里又嚼东西的声音,笤帚疙瘩忍不住问:“娘,你睡觉咋还吃东西啊?”皮狐子精说:“钥匙不是叫我给他捎胡萝卜吗?我给他捎回来了刚放在他 枕头边咬了一口,压压我的火气。”笤帚疙瘩说:“娘,你给我个吃.”皮狐子经说:“这么大闺女了,还和弟弟争嘴吃!给你!”笤帚疙瘩结果来,仔细一看,那是什么胡萝卜阿?是钥匙的两根小指头。笤帚疙瘩心里明白了,一声不吭。
炊帚疙瘩在那边说:“娘,你光把东西给姐姐吃,也给我点阿?你不是还应着给俺少、捎红枣吃?捎来了没有?”皮狐子精说:“捎来了,给,给你个馋妮子——”炊帚疙瘩接过来,仔细一看,哪路是什么红枣?是钥匙儿的两个眼珠子!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。
皮狐子精说:“你叫唤什么?”炊帚疙瘩 慌忙说:“我的脚趾叫虫子咬了一口,又疼又痒的,我得起来挠挠。”
姊妹俩这就明白了,这不是俺娘!是个皮狐子精啊!
炊帚疙瘩儿笤帚疙瘩儿就偷着哭开了:“皮狐子精!皮狐子精!吃了俺娘,带着俺兄(弟),还待吃俺姊妹儿俩啊!”
这待怎么办?姊妹儿俩就商量着想办法儿。
第二天姊妹儿俩爬到后园的两棵大树上:“娘啊!娘啊!你快来看啊!俺看见那里一家子将(娶)媳妇儿的,真是热闹哩!”
“那么高我怎么上去啊?”
“你上那个牛筐里头坐着,拴上两根草绳,俺姊妹儿俩拔上你来就中啊!”
那皮狐子精不识撺掇,就坐进那牛筐里了。
姊妹儿俩使劲儿把那皮狐子精拔到漫天高儿,使个眼色儿一齐撒手儿,皮狐子精哎吆——咣铛一声儿摔下来,就摔了个半死。
姊妹儿俩赶紧扶起那皮狐子精:“娘啊!娘啊!俺可不是成心的啊!俺贪挂挂着看热闹儿,一不小心就松了手儿。”
到了黑夜,姊妹儿俩对那皮狐子精说:“娘啊!娘啊!咱这炕上有点儿冷,还不如你去困(睡)那个团圆炕儿吧!”
那皮狐子精又不识蹿掇,就困进那个‘团圆炕儿’——做饭的那个大铁锅里了。
姊妹儿俩轻手轻脚地盖上锅盖儿,搬上块大石头压着。炊帚疙瘩儿还不放心,又跳上去坐着;笤帚疙瘩儿就赶紧在下面烧火。
“哎呀真热乎儿!真热乎儿!俺闺女真孝顺哩!”
……
“哎吆——太热了啊!别烧了!别烧了别烧了别烧了!……”
姊妹儿俩就说:“皮狐子精!皮狐子精!吃了俺娘,带着俺兄,还待吃俺姊妹儿俩啊!”
还是不住地烧火,一直到锅里听不着动静儿了才算完。